雪峰

最后一颗枣的奔赴

小区老枣树的枝桠，早被初冬剥得只剩筋骨，天蓝得像块没揉匀的蓝靛，衬得那点红愈发明目——是今年漏网的最后一颗枣。

春里它是嫩青的芽，夏里裹着蜜色的浆，秋初刚泛出胭脂边，就撞见老人们的竹竿与网兜。枣子们落得仓皇，有的砸在水泥地上裂了糖心，有的滚进花坛成了蚂蚁的甜宴，唯独它躲在细枝的拐弯处，把自己缩成颗小朱砂痣。

风早不是秋时的软了，裹着碎凉往领子里钻。我晃树枝时，枯叶片片往下掉，它却像粘在枝上似的，只晃出几缕细颤。直到第三下猛摇，“嗒”的一声轻响，它擦过我的袖口，砸在砖缝里，皮上沾了点土，红得更沉了。

这哪是它禁不住大地的诱惑？分明是树留了它一整个秋，风送了它最后一程，连我这晃枝的人，都是它奔赴路上的捎带者。甜分早被日头熬得稠了，咬开时果肉皱得像老布，却裹着一嘴的、攒了整季的暖。

原来这“最后”从不是遗憾，是独一份的，把季节的余温都揣满了才肯落地的圆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