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峰

暮色中

独自走在路上，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，像一段没说完的话，拖在柏油路面上。

风从街角溜过来，带着刚出炉的面包香，混着远处菜市场收摊时的鱼腥气——这是暮色独有的气味，像生活卸下了一半铠甲，露出柔软的褶皱。路灯一盏盏亮起来，不是骤然的光明，是慢慢渗出来的暖，把刚要漫上来的暗，轻轻推回去一点。

路过老槐树时，听见叶瓣碰叶瓣的声响，像谁在数今天剩下的时间。树下有两个老人坐着摇扇，话从扇子缝里漏出来，碎成“菜价”“孙子”“明天要下雨”，和蝉鸣的尾音缠在一起，落进渐浓的暮色里。

脚步慢下来。不必赶了，反正天要黑了，反正影子会先于我找到回家的方向。云在天边褪成淡粉，又变成灰蓝，最后融进墨色里——原来黄昏不是结束，是光和暗在悄悄换班，像有人把白天叠好，放进星辰的抽屉。

路还在向前伸，但心里忽然松快了。暮色是温柔的掩护，让所有没做完的事、没说出口的话，都可以暂时歇一歇。就这么走着吧，直到影子和我一起，被家门里透出的那束光，轻轻接住。